【見築中國】京都美秀博物館╳蘇州博物館

創造地上天堂

text&photo_杜政偉

「我肯定來這裏的人將會明白，我是有意識地令此美術館與自然融為一體。」－－貝聿銘

因為身邊有朋友形容美秀博物館是仙境、是世外桃源，讓我決定在短暫的京都旅行中抽出半天時間去一探究竟。

位於日本京都滋賀縣甲賀市山區的美秀博物館，是神慈秀明會（註1）的小山美秀子所創辦的私人美術館，建築由貝聿銘設計，於1997年11月開館。來到甲賀山區，春夏交替的時節，山林裡氣溫還是有點低。下了公車感覺到空氣裡的潮溼，站牌旁有個插滿愛心傘的桶子，除了感到窩心之外，也體會到日本文化對人們的信任跟尊重。

隧道內金屬板布滿孔洞，吸音效果絕佳。

一到美秀博物館，眼前便是包含餐廳、販售部及售票處等空間的接待樓。建築群以簡潔的扇形包圍著出入口廣場，高度也刻意維持低矮，展露背景大片綠意蔥蔥的森林，建築的天際線在山林裡顯得毫不起眼。

為了保護這片自然區域，連接隧道與博物館的吊橋採用無橋墩的懸臂橋做法。

接待樓的雨棚以及室內都有貝聿銘慣用的金屬三角形元素，雨棚與室內天窗相連一體並往外延伸，然後以小角度緩緩高起，變成一片圓弧狀延伸的輕盈挑板，在視覺上感受不到建築體量。

博物館入口「月洞門」是方圓的組合，頂棚、地坪及燈具都是三角形的組合，簡潔有力。

穿山小徑引入桃源

陶淵明在《桃花源記》中，描述武陵人覓得桃花源的過程是:「山有小口，仿佛若有光；便捨船從口入。初極狹，才通人；復行數十步，豁然開朗。土地平曠，屋舍儼然……」

建築寄於群山綠野中，只有小巧的入口在地表上。

當貝聿銘第一次來到此處，便感動地表示這裡就是詩人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，他想傳達的意境，便是一座藏身於山谷雲霧中的建築，來者須通過彎曲狹長的小徑，才能到達一個幽靜、只有藝術相伴的仙境。

離開接待樓後，眼前是一條曲折的道路，走了一會兒、又拐了個彎，才見到名聞遐邇的穿山隧道，雖然已知隧道的另一端便是美秀博物館，但心中仍不免暗暗期待它所引領的終點。彎曲的隧道雖望不到另一端的出口，但金屬包覆的內立面卻反射了遠方的光源，有點迷幻的光澤以及洞內金屬燈具的指引，都讓這短短幾分鐘的洞內時光，產生一種恍然隔世的錯亂感，彷彿過了這個洞口，便真的可以抵達桃花源。

除了展示空間，美秀博物館有大量的通道空間，同時將最好的景觀面全部敞開通透，除了觀賞作品，在博物館移動的過程，也是對於心靈的沈澱。

走著走著，博物館入口出現在隧道前方，滿眼的綠色植被，除了樹，還是樹。為了因應當地保護山林的建築法規，來客看到的建物只是一小部分，80%的建築體都隱藏在地表下。建造過程須將山體挖開建屋，然後再覆土恢復山體地貌，同時復原植被，最後達成整個建築與山體融合的效果，讓人不得不佩服這個建案的綠化復原工作真是一流。

大部分的展示空間都在山體下，對外可開窗的立面則開放出來作為觀景空間使用，配合採光天窗，空間開敞而明亮。

基本型態，大巧不工

博物館入口的主建築取法日本傳統的斜屋頂，以三角形構成屋面，入口「月洞門」的方形門面與圓形開口，簡單的形體組合構成穩定而大氣的美感，讓人頓時感受基本型態的力量；入口階梯兩旁的景觀燈，則以金屬、石材構築出精煉的矩形線條，高雅而富有日式禪意。

館內戶外天井有一處日式庭園──「光之庭園」，該庭園也承襲了枯山水的精神，不過跟龍安寺的枯山水比較起來，顯得較為滋潤。

走入大堂，大片壯麗山景瞬間映入眼簾。從博物館大廳可以遠眺對面的山頭，因為入口到大廳的建築深度較深，中段空間光線較暗，反而將對面觀景窗的山景襯托得更為明亮，造成令人驚嘆的視覺效果。觀景窗由六片玻璃落地窗組成，就像六扇巨大的屏風，呈現出甲賀山區四季變換的壯麗山景。

美秀博物館的建築型態很簡單，仍以基本型態的運用為主。貝聿銘慣用的三角元素，從前導建築的接待樓開始，一直延續到博物館主樓。三角造型的天窗屢屢出現，與接待樓不同的是，主樓部分的天窗安裝了百葉，除了讓進入室內的光線更加柔和，也避免直射的陽光傷害收藏品。除此之外，相似的三角形造型也同樣出現在地板的分割上，可說將基本型態發揮得淋漓盡致。

美術館南館有一間咖啡「Pine View」，就如同咖啡店名，這裡可以欣賞戶外的松林，而在入口主要大廳的戶外有一株樹齡一百五十年的赤松，經過特別挑選而來，有伸手歡迎之姿態。

關於建材的細節也值得注意。博物館的牆面與地板大都使用進口的米黃色石材，但因日本多地震，有些過道上方門頭則改用特製的泥土材料取代石材、然後使用與石材同樣顏色的塗料覆蓋，外觀上幾乎看不出差異，一旦發生地震，最多只是泥塊掉落，不會因落石而傷人。

在展覽品的安排上，建築師也事先瞭解藏品的狀況及故事，並量身打造藝術品的展示空間。以巴基斯坦二世紀後半期的收藏品「甘達拉佛立像」為例，貝聿銘在空間上重現了當時佛像所處的空間環境，透過天井，把陽光從天空灑向佛像的場景再度展現於參觀者眼前，來客在此看到的不只是展品本身，還有歷史空間的氛圍。

蘇州博物館的庭園抽取中國園林的基本元素，利用許多借景的手法，「以壁為紙、以石為繪」，簡化了園林而凸顯出建築的獨特性。

在不同空間的完全複製

而中國的蘇州博物館在2006年10月正式開幕，建築設計也是由貝聿銘建築師操刀，蘇州博物館對於貝聿銘建築師來說也有象徵的意義，因為他的老家就位於蘇州博物館旁邊的四大名園之一的「獅子林」，從小耳濡目染，對於蘇州建築特色有很深的感悟。

以虛空間營造傳統庭園的神韻。

蘇州博物館的建築型態主要表達在屋頂，屋頂的設計靈感主要來自於蘇州傳統的坡頂元素「飛簷翹角」，色彩上也採用蘇州傳統的黑、白、灰色，顯得素雅而高貴。而再深入觀察建築空間布局手法及建築元素上，則與美秀博物館如出一轍，例如入口正門的「月洞門」造型及手法與美秀博物館一模一樣；蘇博的園林景觀燈也與美秀博物館的景觀燈同為一個樣式；天窗的三角窗形式也是一模一樣；大廳的吊燈也是完全複製；進入大門後，借用大廳窗外景色的框景手法也是一樣，亦是透過落地玻璃窗看到外面中國現代園林……同樣元素在不同空間的完全複製，在建築設計上亦是少見，加上美秀博物館與蘇州博物館所處的環境是這麼的截然不同……在吵雜的環境中，即便是每個空間跟元素都是貝聿銘原裝設計卻也索然無味了。

被中國的媒體形容蘇州博物館是貝聿銘視為「最心愛的小女兒」的建築物，但在與美秀博物館相比之下，少了真實環境的感受，有如美秀博物館不完整的複製品，更多的是對於大師的虛無吹捧。

註：日本的新興宗教，1970年由小山美秀子創立，以生命、環保、藝術為主要宗旨。

美秀美術館 Miho Museum

web_www.miho.or.jp

add_日本滋賀縣甲賀市信樂町田代桃谷300

tel_+81-0748-82-3411

notice_開放時間10:00~17:00，冬季封館。

蘇州博物館

web_www.szmuseum.com

add_蘇州市東北街204號

tel_+86-(0)512-67575666

notice_開放時間9:00~17:00（16:00停止入館），每星期一閉館。

杜政偉

畢業於師大附中美術班、逢甲大學建築系。曾擔任過舞台設計、公務人員、救生員、建築設計師。目前在上海一外資建築事務所工作。擁有美術教育的底子及建築專業的琢磨，結合愛好旅行的個性，以偵探般的觀察能力，用影像引導觀看者的思維。文字攝影作品散見於台灣及中國等刊物，著有《緩慢‧等待‧美麗邊境》大塊出版。

以上內容摘自《旅讀中國》6月號拉薩特輯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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