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3年9月25日 星期三

【Study in China】北京‧上海求學交換日記

在大陸求學、生活,無可避免要面對政治氛圍的歧異、以及各方意識形態的交融與撞擊。身受高等教育的訓練,如何透過平日對生活的深切觀察與省思,在多變的大環境裡保持清明的思辨能力,建立個人的信仰守則,更是一門重要的人生課程。本月雙城求學日記,與你分享彼岸大學生政治思維的脈絡!

「平安北京」四字,已道盡兩岸三地意識形態的不同,「平安台北」、「平安香港」是不會出現的。

所謂臥底
/韓芙  FromBEIJING
某天,學院舉辦了一個特別講座,由一位剛從台灣交流回來的老師講授一堂台灣政治分析。我曾在台灣停泊過數月,對台灣不算陌生,但也想聽聽大陸學者怎麼看台灣,結果那一堂課座無虛席,大概來了上百人旁聽。那位老師很年輕,當他講到阿扁和小馬是個怎樣的人之時,大陸同學們都顯得很感興趣,但對於我來說,最特別之處,並非他講課的內容,而是開講前他所作出的一個聲明。

他大致是這樣説的:「本人是一名忠誠的共產黨員,講授内容或涉及詆毀中共的字眼,但並非個人立場,純粹出於學術研究。」那一刻,我深深感受到大陸人、香港人和台灣人意識形態的不同。後來我暗自揣度,老師的聲明,或許是為了「自保」,免得日後被人抓住話柄。
著名作家章詒和2010年在香港的「書展」講座中,提到中共的臥底系統已傳到下一代。她憶述北京政法大學一名教授,在20096月初的某一天,下課前跟學生們説:「過幾天就是一個日子,我希望在這個日子裏你們能穿白襯衫,我也要穿白襯衫。」怎料一開課室門,校長就站在門口了。

章詒和相信,學生群中藏有「訊息員」,「臥底」已經傳了代。有關「臥底」,有同學告訴我,在某些大學裡的確是存在的。他們可能是黨的學生幹部,又或許是平時不起眼的學生,遇到需要「舉報」的情況時便會非常盡責,以效忠組織為己任。我並沒有目睹過臥底事件的發生,但某種程度上卻感受到「防臥」意識。在大陸生存之道,首要學懂保護自己,明哲保身。

北京的藝術家,政治觸覺特別強。

對香港人來説,台灣很近,乘搭一個多小時的飛機便可到達,也是我們的旅遊熱點,關於台灣的政治研究,香港的大學更是多不勝數;但對大陸人來説,台灣,既近且遠,共同的語言,共同的膚色,但卻不是想去就可以去,即使獲批到台灣交流的大學生,也受到不少「政治規範」――根據同學的轉述,他們過去造訪台灣之前,學校黨委都會表明,台北有三個地方是不能踏足的:(1)總統府、(2)中正紀念堂、(3)忠烈祠,原因無他,全因國共情仇未解決,兄弟恩怨未了結。傳說如此,倒不知在事過多年後,現時情況有沒有放寬?
因此,那名老師講台灣政治,大陸同學都很感興趣,反應熱烈,他作為支領公帑的公僕,要做足保護措施,也是可以理解的。另外還有一點令我很感動,那位老師説:「縱使台灣的政治制度仍有很多不足,但不可否認的是,台灣民主的實踐,是華人之光,民主對台灣人來説,是一種生活方式。」

之前遇過一位來京講書的台灣教授,主力批評台灣的公投制度,令人感到他是迎合中共口味而來;但相反,那位曾到台灣交流的北京老師,卻向同學展示了較接近現實的台灣政治生態;事實上,北京學術界有不少思想開明、敢怒敢言的老師,這是我在京學習的一大驚喜。
在大陸,一般人未必會高調批評當權者,但私下討論卻是句句到肉;其實大家都知道發生什麼事,都知道中國現存的政治、社會問題;相反,有時反而覺得香港某些保皇派政客對中央過份阿諛奉承,兩相對照下,形成有趣的對比。


  
在香港念新聞,在北京讀外交學,曾任記者,現任政治公關。
兩歲已被媽媽背著回大陸探親,體驗過砍柴、打井水、用「乾廁」的農村生活;改革開放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,對大陸,常有一種既近且遠之感,徘徊在「半資半社」的國度中,但願能堅守良心,尋找迷失的自己。



宿舍的書架上交錯放了正體、簡體中文書,不同的字型包裹著不同的想法。不過最左邊那罐飽肚子的巧克力粉也很重要。
台灣的出版業是不是很自由?
/曾慶茹 FromSHANGHAI
民國七十八年,我的奶奶回大陸探親。當她在縣城混亂的小火車站候車時,幾個農民來攀談打聽台灣的生活,有一位感嘆:「想當年老彭只是在沒有人的地方,用菸斗指著毛澤東的相片說『你呀!你把我們害慘啦!』結果又被提去改造三個月……比起來,現在日子好多啦!」

十六年後我入了學,某天一位同學說想來我屋裡看看,於是下課就尾隨我回來。剛關上房門,同學迫不及待第一句話就是:「你們台灣的出版業是不是很自由啊?」
早年大陸關於台灣有些「說法」,除了「台灣人吃香蕉皮」,還有台灣公車沒有「八路」(註1)、賣「紅」蘿蔔要用白紙包著(註2)……但等到開放台胞探親,這些說法也隨之漸漸被淡忘了。

不過好像還是有很多事情不能恣意讓人知道。比如我第一天到宿舍,便立馬奔向販賣部買上網充值卡,成功恢復對外通訊!但很多台灣的新聞網站上不去,政府類的可以看.edu系列,也能上國家圖書館查碩博論文,但.gov當然是通通不行;有些網站要碰碰運氣,有時候突然通了,但過兩天又連不上。

開學後本地同學都要上「政治課」,但港澳台生免上,這四學分可以自由安排。不久後,我便發現身邊的黨員同學都為了一樁名為「保先」的事情忙碌起來,原來是「保持共產黨員先進性教育活動」,不過此名稱的斷句位置必須謹慎,不然教育主題可就走偏啦。
這場全國「保先」活動從2005延續到2006年,歷時一年半,據說是改革開放以來最大規模的集中教育活動,除了要參與學習、自我批評,也見到同學為了湊滿報告字數而苦著臉蛋。同學私下開玩笑說,要是沒空的話就上網保先、e-mail保先、短信保先……

某日在宿舍旁發現有大批群眾正在看露天電影,聽說這也是保先活動的一部分,我便推著單車傻乎乎的走去瞧瞧,心想該不會是《白毛女》吧?後來聽說放的片子是《任長霞》、《生死牛玉儒》、《風起雲湧》等等(註3),像《風起雲湧》講的是1949年後中共當局如何成功解決上海經濟危機。在大陸有類電影稱為主旋律電影,定義可參考鄧小平所講:「一切宣傳真善美的都是主旋律電影!」

西湖邊上的孔雀倒是很自由,羨慕牠可以飛上半天高的樹枝!
同學問我台灣的出版是不是很自由,我也在想甚麼是「自由」?突然想到日本,看過一篇文章說,有些日本年輕人根本不知道不久前母國和美國打過一場大戰,還天真的問:「最後誰贏了?」由於不知道歷史,所以他們無法了解鄰國的憤怒,或是根本渾然不覺周遭有憤怒存在。

室友的一位本科生同學來串門子,亮了一本章詒和寫的《伶人往事》給我看,正體中文、台灣出版,說大陸不准出,他託人找的,且說還想看《未央歌》。那是西南聯大(註4)的故事,那種情懷跟《風起雲湧》一定有很大的不同。

1:中國共產黨早期的部隊名稱,為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前身。
2:指國民黨政府對象徵共產黨的紅色大為避忌之意。
3:《白》片為四年代的中共政教電影,後者則皆為2004年後製作的現代政教片。

4:對日抗戰期間,國民黨政府聯合多校資源在雲南昆明成立的大學。


曾慶茹
在台灣念新聞,在上海讀視覺人類學,曾任記者,現任編輯。
孔、顏、曾、孟四氏,家譜的排行相同,已是其來有自,慶是其中的一個字;茹,音儒,戴著眼鏡的老學究,懷著曾點老前輩「風乎舞雩,詠而歸」的夢。


以上內容摘自《旅讀中國》9月號尋夢桃花源「長沙‧張家界鳳凰古城」特輯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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